世界速递!雨笙 第四幕 星空与穹顶(三)
4月26日 厦门市 集美区 集美大学附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买完足够五人份的食物后,五个人开开心心的来到了徐振海在集美大学附近的房子,他们买了一些猪肉、萝卜、花菜、豆腐、整整一箩筐海蚌和其他沈笠说不出名字的海产品,五人中拥有厨艺能力的除了徐振海以外就是庄学民,因此由他们负责做饭。至于诺可和沈笠……沈笠的厨艺能力仅限于泡方便面,而诺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你也不可能强求她去做菜,所以她俩就负责吃饭。
徐振海的家地处一处高档小区,一共上下两层约三百平方米,再加上此处位于著名的集美大学附近,因此沈笠已经能够想到到此处的房价有多么惊人。刚进门,就看到了一副徐悲鸿“八骏图”的临摹巨画,它被悬挂在客厅靠沙发的墙壁一侧,给人一种恢弘气派的感觉。
(资料图片)
“诺可,你知道么,说是八骏图,其实这幅画有九匹马哦,你能找到第九匹马吗?”闰德宇又开始表演他那一套讨小朋友开心的话术了。
“诺可……诺可不知道……”
在那绘画的旁边则是一个高达两米的酒柜,上面放着的酒根本就说不出名字;当然除了酒之外,家里面的家具也十分精致,沙发和地毯都是手工缝制,落地灯和台灯的灯罩都用了金边作为装饰,透过阳台可以远远的望到海,窗台上摆着一些收藏品,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玩,应该是徐振海的个人爱好。就在大家惊讶徐振海房子的装潢之豪华时,诺可却被客厅那台足足有五百寸的超大号电视机吸引住了。
“徐振海叔叔,我可以看电视吗?”
“嗯?当然可以,记住遥控器要按两下,我也不知道那遥控器什么毛病……反正就算要按两下;要再没反应就多拍两下。”
于是乎,刚刚准备在厨房和食材大战三百回合的豪言壮语被电视机给完全吞并,诺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切换到了闰德宇主持的那档《中国爱情故事》;沈笠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大问题,就是为什么诺可特别喜欢看这种相亲类的节目。
“晚饭的话,那就由两个大男人完成吧;男人在厨房里也是拥有自己的战场,沈笠你天天吃外卖可体会不到这种快乐。”庄学民撸起袖子,似乎是在证明自己随时可以投入到战场中。
“不过从时间成本上来说,科学家的时间还是用来搞科研好,咱们又不是什么大厨,吃外卖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话说徐振海,你们这类人总是习惯吧‘成本’‘投入’‘产出比’之类的词汇挂在嘴边么?”
“我只是试探性的帮你们分析一下,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听我也无所谓。”
“哈哈哈,我庄学民已经没搞科研了,所以做菜也是十分拿手;那么咱们开始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商人有什么本事。”
“请赐教。”
庄学民和徐振海换上拖鞋后,便一拍一合的走到了厨房,沈笠望着他们,心想庄学民恐怕根本就不是讨厌徐振海,而是对“商人”这个词语单纯的反感罢。闰德宇还是老样子,向来对哄孩子有一手,他坐在诺可的身边,一边搂着她的肩膀一边为她讲解和分析节目中的哪些人有可能“配对”成功,沈笠为了防止自己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客厅中央,便也顺势做到诺可身边。
“《中国爱情故事》这个节目嘛,本质上就是寻找爱情的节目,因为随着互联网这种东西的普及,人与人之间现实中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少,而爱情却又需要以现实为基础;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这类节目因而横空出世,毕竟他提供了一个可以面对面交流的平台,这个节目从而变得广受欢迎。”
“闰德宇你和她说这些她能听得懂么?”沈笠没有来头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诺可当然懂了。”诺可像是赌气一般回过头望着沈笠,“诺可认为爱情这种东西,还是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嗯……其实不仅是爱情,任何交流最好都是面对面的好,就比如博士如果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面的话,那就没人愿意去了解博士的内心。”
“这点我承认……”沈笠被对方说得还不了嘴。
“随着科技和物质生活的被满足,人与人之间的间隔会被蒙上一层电子纱窗;可是网络世界又成了大多数人唯一的活动空间,于是我就时常在想,为什么就不能以网络为媒介设立一个交互空间?”闰德宇说话的样子像是一个历史课老师,“我们国家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基本实现了物质生活的保障,可是精神世界却远远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速度,人们的内心变得越来越空虚——一切人类的追求,本质上都是精神上的追求,物质材料是为精神服务的,物资的满足只是服务人类对自身自尊的满足。当我们没有护肤品,没有食物,没有美观的衣服的时候,我们在绝对意义上,是没有得到尊重的。因为我们的合理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我们作为一个生命,其实是没有得到尊重的。所以,获取物质财富,也就是物资,本质上是为了服务‘内心的美’,培养我们的自尊;反过来也是一样,用个简单得道理来说这二者就像是两辆并行的火车,其中一辆太快或者太慢都会让二者的相对距离越来越远。”
“德宇哥,你在为那些人‘配对’的时候,主要依照哪些方面?”
“哈,你问我?”闰德宇顿了顿,因为这个节目他之前和沈笠说过,是早就录制好打上一个所谓直播的标签就播放的,所以他现在必须想一个合适的理由为诺可圆过去。毕竟这个节目真的是直播,那么现在闰德宇应该在演播室而不是在沙发上躺着,“这个嘛……我会看看二人之间性格是否契合、之后就是二人的经济实力是否匹配之类,当然了要是产生一见钟情那就另当别论,不过嘛……都已经上这种节目了,所以这种概率犹如大海捞针。”
诺可像是个好奇的学生一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闰德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我只主持人,但是实际情况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由参与节目的男女双方自行决定,毕竟我不是什么月老,顶多算是一个平台提供者。”
“闰德宇哥哥可以让诺可参加节目吗?”
“那可得等你长大再说,哈哈哈。”
闰德宇这么说的时候,诺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此时电视机中的一对男女在节目现场相拥亲吻,像这个世界昭示着他们的爱,虽然沈笠明白这是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但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惊;一旁的诺可看着这样的画面,不由得入了神。
忽然,沈笠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说诺可因为拥有控制雨水的“源”的力量,使得他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已然已经成为了一个试验品,但是她本身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同样会拥有作为人类那些原本拥有的憧憬,比如对于美好生活、对爱情的向往之类。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待行为,那么她爱看这类节目的目的也就不难理解了。
——人类向来憧憬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对了沈哥,我嫂子现在还好么?”
“这个……我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难言之隐,闰德宇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而继续为诺可介绍那些节目的嘉宾,同时还告诉她哪些人最有可能“配对”成功。沈笠望着这样的画面,面无表情,其实他的心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再怎么想又能怎么样呢?现实中的各种问题不是光靠一个人“搞研究”就能够弄明白的问题,古代这么多的哲学家和思想家都想不明白的东西,沈笠他就一个搞科研的,就更不用妄想搞明白。因此在思维碰撞之后,他得出的结论就是尽量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呢?之前在酒店的时候,诺可说她不愿意回忆起过去,因为“假若是不好的回忆,那么回忆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的沈笠就是这样,他离开了自己的家,选择在云堤城过着逃避过去的生活,既然是“逃避”,那就代表原本的生活存在着问题,自己女儿被炸弹炸死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深入这些问题很有可能会导致更多的痛苦,于是在某些情况下,鸵鸟政策或许成为解决痛苦最好的办法。
就像诺可不去回忆过去一样,沈笠也不想回忆过去;这种做法在普世的价值观中被认定为懦弱的行为,他可不想一直被人说懦弱,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拥有着一个名为“科学家”的身份。在某些时候,他十分厌恶这种身份给他带来的各种压力,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必须要保持着能够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的形象,长期在这种重压之下的沈笠,活成了一个“伟大的创造者”“无私奉献的工匠人”“年轻的天才科学家”,可是唯独不是他自己。
一想到这些事情,他的脑袋就嗡嗡响,在自己的思绪的这段时间里,庄学民和徐振海已经陆陆续续的将各种美食端到了桌子上,本想和诺可说些什么的他,看到闰德宇与之玩得很开心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不去管他就好,自己这种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去餐桌一旁坐着好。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要知道一个人生活,做饭的手艺绝对不能落下。”
发了半个时辰的呆后,厨房二人组终于忙活完毕了。
首先被端上来的是一盆热气腾腾的佛跳墙,这种闽菜系中的经典菜一直被人们奉为佳话,相传,该菜品是在清道光年间由福州某位老板研制,后来在经过现代化的技艺改良后,才有现在独具一格的风味。还记得陈学林之前在学校里面就总喜欢到处寻觅美食,只要听闻附近有新开的餐馆,他就一定会拉着沈笠过去。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陈学林那小子,回去得好好问问富兰克林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后就是其它各式各样的闽系菜,沈笠能够叫出名字的有荔枝肉、醉蚌肉和酿豆腐,其它就则涉及到了知识盲区;忽然间,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记忆时常会出差错,比如学生时代的他总会考试时忘记某个知识点,亦或者根本没有看过的东西自己却迎刃而解,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先天性的“特异功能”,他才拥有成为科研者的资格。
就比如……这种菜的名字能够很快记住的特异功能。
——又在胡思乱想。
他缓缓起身,准备稍微舒展一下身子。
“哎呀,家里的香烟抽完了——有谁自告奋勇出去买一包吗?”
拿上红酒杯,准备好餐具后的徐振海缓缓说道;他这么问出的时候,庄学民耸了耸肩,诺可歪着脑袋伸出舌头在装傻,闰德宇吹着口哨,从内容判断应该是最近的一首流行童谣。
“看你们一个个的……好吧好吧,我去。”沈笠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在他意识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这份跑腿的活是免不了了。
“沈笠你大可不必强求自……”
“没事,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借下你家的雨伞哈。”
沈笠打开手机,通过导航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便利店附近,看着玻璃橱柜里面琳琅满目的香烟,一时间不知道该买什么牌子;忽然间他想到了楚立群给自己发的工资条照片,现在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有点小钱的人了,这种难得的舒适感让他萌生了打算小奢侈一把的念头。
他朝着店内大喊服务员,并且指名道姓要了一包四十元价位的香烟,可是过了十秒钟,仍旧没有店员的出现,而后他看到了那台白色的快捷支付机器,才明白自己原来进了一家无人售货的便利店。
“嘁……这种便利店就不怕有人来偷东西么?”
他一边喃喃自语,顺势拿上自己的香烟,一边缓缓走到机器前;机器的屏幕上有一个刷脸付款的按钮,沈笠按下去,自己的大脑袋顿时出现在电子荧幕上;他盯着摄像头看了半天,屏幕上才缓缓出现一行字——您没有进行身份录入。
他在心里面暗骂了一句,心想反正自己付过钱就行,于是他把纸钞留在了一个像是收银台的位置,朝着正门走去;可就在他经过门口的时候,店门却很快被关闭了,头顶的广播发出“请您付款再出门”的提示音。沈笠被吓了一跳,待他朝后退了几步后,提示音才缓缓消失。
“搞什么……”
而后,他又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提示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现;于是他明白了,这个无人便利店里面的所有商品都拥有标识码,只有在刚刚的自动付款机器扫过码付了款后,才能够带着商品出去,否则的话大门附近的机器便会检测到标识码,从而发出刚刚的提示音;而一旦触发提示音,大门就会自动关闭,防止有人偷东西离开。
“我付钱了啊!你这个没有人心的冷血机器!”
在弄明白这个防盗机器的运作原理后,沈笠朝着便利店内望了望,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下雨天街道上理应也是如此;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站在离门大约几米的位置,做出铁饼运动员的动作, 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口将香烟扔了出去。
果然,提示音又响了,不过烟却在门关闭前的一秒钟飞了出去,沈笠大喊了一声“万岁”,而后兴致勃勃的冲去便利店。
“哥们,哥们,能帮……”
“嗨,我可没有偷东西,我付过钱的。”
就在沈笠捡起烟撑开伞准备离去的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将烟塞到自己的上衣口袋。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能不能帮我拿点吃的,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我不确定我自己能不能像你刚刚那样把东西丢出来。”
沈笠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身着一件白大褂……不,应该说之前是白色,现在变成一件沾满了泥水和黑色的污垢的黑大褂;棕色的牛仔裤上面还贴着标签,比起白大褂显得干净一些,不过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应该是从某个服装店里面偷出来的;至于那双湿透了的运动鞋,更像是从某处垃圾场捡来的残次品。
男子的头发由于雨水的关系披了下来,他的头发很长,直直戳到了他的眼睛,他的双唇颤抖着,似乎是因为气温和没有遮雨工具的原因,他现在浑身发冷。不过即使如此,沈笠还是无法忘记那一副黑框正方形的眼镜,这个眼镜的主人是一个他很熟悉的老友。
“仇黎?”
他缓缓呼出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像是触电一般浑身打了个颤,他梳开头发获得清晰的视野;沈笠在看到那一双明澈的眼睛后,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沈笠……沈笠?沈笠!真的是你!”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那个去往美国发展的仇黎,也是那位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他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沈笠本以为对方要和自己来一个拥抱,却未曾想到他却死死抓住了自己的上衣,整个人跪了下去,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
“沈笠啊……沈笠……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这几天快要疯了!救救我……救救我……”
“等一下……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大洋彼岸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厦门?”
沈笠脑海中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自己和仇黎重新见面从场景,却未曾想到二人会在这样的情景下重逢。他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年少有为”的男子,无法想象此人就是那个成绩优异,众星捧月的青年;想象中的仇黎应该意气风发、身着白色的大衣手持话筒在万人大厅中发表自己的学术报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衣衫褴褛,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放下脸面求路人施舍食物的流浪汉模样。
“我……沈笠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钱包丢了……就打算卖掉自己的手表换钱,然后我被骗……到处都有人在追我,我害怕极了。”
“等一下!他们说的那个湖里区臭名昭著的在逃通缉犯该不会是你吧!”
沈笠扶着他的双臂,用一种惊疑的眼神注视着对方,而对方则使用哀求的目光告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他这样的,沈笠在心里面碎碎念。
不知不觉中雨似乎下大了,雨滴重重的击打在路面上,溅起剧烈的水花;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雨水顺着风扫进了沈笠的衣领,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后,路边的电灯闪烁了一下,最后“砰”的一声伴随着火花熄灭了,四下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便利店内微弱的灯光倔强的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远处的街道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顺着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白色衬衫的人手里拿着写满大字的牌子跑过;仇黎被这一幕吓到了,下意识的拽住沈笠的手就躲到大型垃圾桶的后面。
“我……沈笠我……”他浑身都在发颤,蹲下的时候鞋子里面积压的雨水被挤出来,“救救我……我……有人想要我的命。”
“你现在冷静一点,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
“对不起……对不起沈笠……请你救救我。”
沈笠望着仇黎恐惧的脸庞,心想现在问他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自己的老朋友需要帮助,而自己则必须承担起这个义务。于是,他赶忙脱下大衣为他披上,而后将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撑起雨伞,一步一步搀扶着他朝徐振海的家中走去。